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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七碗风生 (第3/3页)
头一翻诗韵,全都失粘,岂非白费心血? 就在这沉吟之际,那宫女又出现了,手中一个托盘,盘中一碗汤圆,共是八个,皮子极薄,隐隐透出馅儿的颜色,红的自是玫瑰,黄的必是桂花。 “小阿哥尝尝!”她说“包管跟御膳房做的不同。” 弘历点点头,拿汤匙舀了一个送到口中,正待咬破,却吓了一大跳。 原来是那宫女尖叫:“当心,烫!” 也亏得她这一喊,否则馅儿里面的糖油,还真会烫了舌头。弘历刚咬开一个缺口,便觉香味扑鼻,粉红色的玫瑰酱满在汤匙里,衬着雪白的皮子,颜色鲜艳极了。 尝一尝香甜满口,不由得便一连吃了两个,到第三个,送到唇边,却又停了下来。 “怎么?”她问“必是不中吃?” “不是。” “那么,怎么不吃呢?” “我是舍不得!” “舍不得?为什么?” “又好看,又好闻,一吞下肚,什么都没有了。”弘历笑道“可又实在想吃。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?” “原来如此,”那宫女笑得很高兴“小阿哥这么夸奖,可真不敢当。”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我呀!”那宫女忽然忧郁了“没有名字。” “没有名字?”弘历奇怪“人怎么会没有名字?” “原来是有的。如今没有了!”她乱以他语“小阿哥,快吃吧,烫了不能吃,凉了不好吃,这会儿,正是时候。” 于是弘历又吃桂花馅儿的。每种吃了三个,各剩一枚在碗中。 “何以剩这么两个?”那宫女问“想来还是不中吃?” “中吃,中吃!”弘历答说“是吃不下了。吃剩有余,不很好吗?” “是的,是的!听小阿哥出言吐语,真是有大福泽之人。剩下也好,以米做的汤圆,吃多了会停滞。” 一语未毕,弘历眼尖,发现人影,仿佛是四儿,便冒然叫一声:“四儿!” 果然不错!四儿匆匆奔来,发现弘历,先即站住,然后又飞奔而至,一面擦汗,一面气急败坏地说:“天可怜见,到底让奴才寻着小主子了!” “你怎么这等狼狈?”弘历问道“你倒找镜子照照你自己看!” “不用照。”四儿答说“奴才好找,又急又累,何得不愧狈。咦,”这时四儿才发现那宫女,诧异地问“你是什么人?” “她没有名字——” “对了!我没有名字。”那宫女说“你快陪着你小主人回去吧!别说到这里来过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告诉你没有错!别多问了,走吧!” “真是怪事。”四儿望着碗里的汤圆,咽了口唾沫“小主子用了点心了?” “你吃了它吧!”弘历指着碗说“好吃得很。” 虽只两个汤圆,四儿到底也解了馋了,吃完舐唇咂舌地称赞“真不赖!” “走吧!”弘历从荷包里摸出两个压囊底的金钱,放在井台上,向那宫女说道“这个给你!” “不用,不用——” 一语未毕,四儿抢着说道:“别客气了!你道谢就是。” 于是那宫女便说:“谢谢小阿哥。” 弘历哼了一声,徐徐起身,四儿便去牵马,一路走,一路说:“真得快走了!今儿是照例到狮子园给王爷、福晋请安的日子差点都忘了!” “什么?”那宫女抓着四儿的手问“你说什么狮子园?” 四儿看她脸色有异,大惑不解“怎么着,”他问“莫非狮子园你都不知道?” “自然知道。”那宫女脸色恢复平静了“我是问,这位小阿哥是雍亲王的什么人?” “你想呢!” “是了,必是雍亲王的小阿哥,可不知道行几?” “你问它干吗?” “不许你这样子!”弘历觉得四儿吃了人家的东西,用这样狐假虎威的态度欺侮人家,未免可恶,所以加以呵斥“跟你说过几回,别张牙舞爪的,总是不听。” 在四儿却是委屈了。他绝无欺侮人的意思,只是“小阿哥”们的排行搞不清楚:有时候夭折了不算;有时候生母出身较高,虽夭折了也算;有时候已经算了,忽而又不算。反正口头上所称呼的,跟玉牒上的记载,常有不同。 至于哈哈珠子,都是十来岁的孩子,除了自己的“小主子”以外,到不了别的“小主子”面前,所以更不注意主人的排行。只为一时想不起来,又不愿显得连自己主人的排行都不知道,只好用这种近乎发脾气的态度,掩饰他自己的弱点。说他存心欺侮人,未免屈了他的心。 这一来只好撅着嘴分辩:“奴才哪儿是欺侮人了——” 一语未毕,让弘历真的生了气,他最讨厌人强辩,或者强不知以为知——当然,在他自己想,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凡是他所说的话,自信都是不错的。因此,对四儿呵斥更甚。 “住嘴!你还跟我辩什么?你还能辩得过我吗?” 这一来害得那宫女老大过意不去“小阿哥!”她替四儿说好话“他不敢跟你回嘴,你别生气。” “呃,我不生气!”弘历也觉得讪讪地好没意思,站起身来说“走吧!别再在这见丢丑现眼了!” 是余怒未息的神气。四儿虽觉委屈,可不敢有丝毫大意,赶紧牵马过来,伺候弘历上了马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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